当越来越多的人在键盘上流畅表达，在现实中却不知如何开口，社交开始呈现出两种面孔。人们在热闹的对话框中被看见，又在现实的沉默里悄悄退场。这种“双面社交”的生活，究竟让人们靠得更近，还是渐行渐远？

“我到底是I人还是E人？”

笔者采访了刚刚毕业进入职场的赵宇，他时常陷入这样的困惑。

在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上，他总是默默坐在角落，看着同事们交谈甚欢，并不想加入他们的话题。

可一回到家，房门一关，打开电脑，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
在游戏里，他和队友们默契配合，指挥若定，还会在语音频道里妙语连珠，分享着各种有趣的段子。他说：“也许人们会觉得我线上线下是两个人，但我觉得很舒适，不想改变。”

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在地穿梭在这两面之间。

笔者遇到了一位大三的女生，她说，自己常常在“社交的割裂感”里打转。

“明明微信列表里好友那么多，但想找个人面对面吃个饭，却想不出能约谁。”

她有时候觉得，自己线下已经没有“呈现”的欲望了。不说话，也就没有误解；不互动，也就没有消耗。

“我不是不想交朋友，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”

她为这件事苦恼过很久，她羡慕那些在线上线下都自如的人，觉得自己活得很“分裂”，网络上可以滔滔不绝，现实中却变得沉默木讷，像是两块相斥的磁铁，怎么也对不上。

“就好像线上是别人，不是我。”

更困扰她的，是朋友之间的“熟悉感”变得越来越浅。

她有一个聊得很来的网友，认识两年，几乎每天都分享生活。但当对方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出差，两人终于在线下见了面，却意外地陌生。

“连话题都找不到，吃饭的两个小时像过了一天那么久。我突然发现，那种只存在于屏幕里的关系，是不是也不算真正的陪伴？”

她说这句话时，语气很轻，但听得出，她已经思考了很久。

这并非个例。越来越多的人，在现实社交和网络社交中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面性。在线上的熟人群里活跃，在线下的聚会上沉默；在线上的评论区畅所欲言，在现实中却无话可说。

这种“双面社交”，正成为当下的人们，尤其是年轻人社交生活的一个显著特征。

在与大三学生小王的交谈中，笔者询问他为什么要采取“双面社交”的方式，他表示，线下社交太累了，线上社交让他更容易表达真实的自己。

他说：“在线下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和各种社交规范让我感到束手束脚，总要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，去迎合他人的期待，担心一言一行会引发不必要的误解或冲突。这让我感到疲惫不堪。而线上社交可以随时‘下线’，相对自由的环境让我可以畅所欲言，分享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话题和观点，不用时刻担心别人的看法。是一个很好的放松和自我调整的空间。”

当代快节奏生活中的人们，面临着来自学业、工作、家庭等多方面的压力，这些压力往往会在社交互动中被放大，当线上表达不再受限于“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人”，而是“我是怎样的人”时，使得人们可以暂时搁置现实的压力，以更轻松的心态参与社交活动，减少了不必要的社交负担，也让人们有了筛选信息、保护隐私的主动权。

也许，这就是“双面社交”的真实样貌：有孤独，更有自由。所谓社交的两面，不过是人们在各种元素复杂碰撞的生活里，为保留内心的“原片”而生长出的保护壳。

对于“双面社交”，重要的不是选择哪一面，而是听见自己真实的心跳声，拥抱多面的自己。

曾经深陷“双面社交”漩涡的受访者小悦表示，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平衡点，不再为所谓双面社交而苦恼。

“‘双面’只是外界的标签，现在的社交状态让我感到舒适”，小悦说，“我不觉得这两面有冲突，每一面其实都是我，只是面对不同世界的方式不同而已。就像光在水面上折射，角度不同，亮度不同，可它本质上还是光。”

当社交不再困于某种模式，当热情与沉默同样被接纳，在折叠生活里不由自主焦虑着的人们，终将找到不必撕裂的平衡点，与这个时而热闹非凡，时而寂如旷野的世界和解。（大连民族大学文法学院新闻系 于跃 刘成思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