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，初入宁都中学，九月清晨的凉风送来一缕清香。我抱着新发的课本，穿过操场，才意识到，这是八月桂花香。

循着若有若无的香味望去，我终于在实验楼与围墙的夹角处，发现了那株矮小的桂花树。它正被爬山虎的藤蔓缠绕着，在晨光里轻轻摇晃。

在这最逼仄的角落，左侧是布满青苔的围墙，右侧的教学楼投下的斜长的阴影，攀援植物像绿色蛛网般罩住它的枝干，可它依然倔强地将根系扎语进砖缝的薄土里，枝桠探向天空。其他花木尽情沐浴阳光，它却在努力避开爬山虎的侵袭。当其他树木舒展枝条时，它只能把叶片蜷缩成细长的形状，夹缝里求生存。

秋雨过后的午后，我偶遇了一场金黄的雪雨。桂花树在风中轻轻抖动，米粒大小的花朵簌簌飘落。有的被风卷到操场跑道上，有的落在少年的红色校服上，更多的是越过围墙，散落在校外的人行道上。这些精灵旋转着，跳跃着，仿佛要挣脱枝条的束缚，企图去更远的地方完成生命的迁徙。

我突然明白，这株被禁锢的桂树，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触摸自由。

记得去年深秋的一个傍晚，我曾躲在这里背书。那时满树桂花已褪成褐色的残骸，可枝头倔强地缀着几簇迟开的花朵。树皮皲裂的纹路里，渗出琥珀色的树脂，像凝结的泪滴，也像沉默的歌者谱写的五线谱。我只觉得这棵树可怜，如同在沉重学业压力山大的我，有时也会暗自在被窝里彻夜痛哭。

没有经历长夜的痛哭，就不算完整的人生。我在想，桂花的芬芳是如何酿成的？父亲告诉我，那是它经历了四季的苦痛。

哦，那些飘散的花瓣不是凋零，而是对天空最虔诚的朝圣。

可惜的是，这棵桂花树在校园环境提升时已被无情地砍掉。每每我漫步路过这里，我常常会想起这角落里的桂花树。芬芳不再，我心永恒。它教会我真正的自由不在天地广阔，而在心向苍穹的勇气。就像那些飘向远方的花瓣，看似被秋风裹挟，实则携带着整个生命的重量与向往。

当今年另一棵金桂飘香时，它应该是一位奔向新的自由者的绰约身姿。

（文/江西省宁都县第一初级中学 七（17）班 潘成悦）